继塞尔维亚和波兰之后，笔者来到了中东欧的第三站白俄罗斯进行实地考察。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笔者走访了当地的中资企业和中国商会，实地考察了“中白工业园”，并对白俄罗斯商界、政界和学术界的相关人士进行了访谈。以下是笔者了解到的白俄罗斯的政经环境以及中国企业在该国的机遇和挑战。

国家概况

白俄罗斯，官方中文名白罗斯，东与俄罗斯为邻，南靠乌克兰，西同波兰、立陶宛和拉脱维亚接壤，国土面积约21万平方公里，人口960万人。白俄罗斯为独联体国家，历史上受俄罗斯影响很大。该国主要讲俄语，信奉东正教，社会观念比俄罗斯和乌克兰更为保守。

经济现状

白俄罗斯属于欧亚经济联盟，货物进出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免征关税。由于与俄罗斯之间紧密的经济往来，白俄罗斯的经济增长和汇率受到俄罗斯经济的强烈影响。2014年乌克兰危机重创俄罗斯经济，白俄罗斯国内的资产价格也随之暴跌。目前，白俄罗斯的人均GDP为6303美元，约为中国的三分之二，明斯克的平均工资水平不到北上广的一半。由于与其欧盟邻国间巨大的收入差距，笔者接触到的大多数该国年轻人都希望毕业后去国外发展。

白俄罗斯经济的主要问题为计划经济的历史遗留，政府对市场过分干预。如果去白俄罗斯的超市，可以发现货物品种非常有限，而且价格除了农产品并没有比中国国内便宜多少。这是因为白俄罗斯的每件商品都需要强制认证，这大大增加了商家的成本和时间，市场机制让位给了政府关系。同时，白俄罗斯有非常多的僵尸国有企业。为了保持一人当政的局面，总统卢卡申科不敢轻易进行国企改革引发下岗潮，导致该国经济资源无法得到最优配置。该国中小企业活力不足。

政治现状

自苏联解体以来，总统卢卡申科一人统治了白俄罗斯近二十年，被誉为欧洲最后一个独裁者。然而，根据笔者对当地人的访谈，至少一半的白俄罗斯人并不反对现政权。他们不希望重蹈乌克兰内战的悲剧，同时也对卢卡申科消除了俄罗斯式的腐败和治安问题感到满意。就算是那些反对者们，也承认目前没有其他政治力量可以抗衡卢卡申科。在未来的十年甚至二十年，白俄罗斯的政治很可能将保持现状。在对外关系方面，白俄罗斯人普遍不希望被并入俄罗斯，但支持和俄罗斯保持紧密的合作关系；多数白俄罗斯人不认为该国属于欧洲，对加入欧盟普遍兴趣不足。

对华关系

中白之间有着非常良好的双边关系，白俄罗斯老百姓基本上都知道中国是白俄罗斯的好伙伴。白俄罗斯精英界都了解中国在当地巨大的经济影响力，一边倒地支持与中国展开更加紧密的经济联系。在白俄罗斯，中文已经进入该国高考可选科目，笔者在当地问路时好几次碰到会讲中文的大学生，可见汉语在当地的火热程度。笔者在白俄罗斯的一个月里从来没有受到过歧视，还经常因为是中国人受到热情的款待。根据笔者在欧洲将近30国的游历经历，这也许是欧洲国家里对中国人最为友好的国家。

考虑到俄罗斯对白俄的巨大影响，中国成为了白俄罗斯在经济和外交上重要的平衡力量。白俄罗斯精英界普遍向笔者表示，就算白俄罗斯发生政权更替，该国对华友好的政策也不太可能发生变化。

吸引外资的优势

因为属于欧亚经济联盟，白俄罗斯向联盟其他成员国出口免税。虽然俄罗斯市场最大，但腐败严重，对外国投资者的产权保护做得也很差，在这两点上白俄罗斯远胜于它。有位在白俄罗斯投资的华商向笔者表示，这是他选择在该国开设工厂再把货物卖到俄罗斯去的原因。此外，由于在白俄罗斯总统一个人说了算，如果投资项目能够拿到总统特令，对享受优惠待遇以及项目推进，都有很大的帮助。由于中国与白俄罗斯的特殊关系，基本不存在中国企业被刁难的现象，有时还会有优待。

中国在白俄投资情况（中白工业园）

中国在白俄罗斯的最大投资当属“中白工业园”，这是中国在海外最大的工业园项目。虽然两国官方媒体一直吹捧该项目，但根据笔者对相关各方的访谈发现，现状远逊于官方报道。自2011年开始规划建设以来，截至2019年7月，在50多家入园企业中，只有9家企业在园区实际运营。笔者在实地考察时发现园区非常空旷，明显人气不足。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主要有两个。

首先，工业园定位有一定的问题，白方只接受高新产业入园。然而，高科技产业在中国国内也非常吃香，一般企业并没有什么意愿特意跑到白俄罗斯来建厂。与白方重点引进的重工业与高科技行业恰恰相反，轻工业才是在白俄罗斯有利可图的行业。但由于行业准入等问题，在白俄罗斯从事轻工业投资比较困难。

其次，园区的隐性成本过高。据当地一家咨询公司介绍，虽然表面上园区租金便宜，但物业费达到了一美元每平米，工人宿舍的租金居然和在市区一样。工业园的仓库存储费用也很高昂，园区饭店更是全白俄罗斯最贵的。不少中国私营企业过来考察了一趟，觉得成本太高就走了。另一些企业选择去白俄罗斯的其他工业园区投资。

“中白工业园“的中方主要股东为招商局集团、中国机械工业集团和中工国际。除此之外，我国在白俄罗斯的主要企业还包括吉利、美的、华为和北京住总。

值得关注的行业和领域

机械制造

机械制造是白俄罗斯工业的支柱行业。该国在农机设备和采矿机械上有较强的技术积累。潍柴动力在当地设立合资工厂是具有代表性的投资项目。

IT

白俄罗斯的理工科教育不错，涌现了大批IT人才。坦克大战以及http://Maps.me等著名游戏及软件就出自于白俄罗斯。白俄罗斯劳动力成本较低，再加上政府把IT作为重点扶持行业给与大量税收优惠，使得白俄罗斯吸引了一大批欧美以及俄罗斯IT企业前来投资。

基建

白俄罗斯基础设施落后老化，中国企业在电力、交通和通讯领域都有机会。

旅游

自白俄罗斯对华免签以来，中国赴白俄罗斯游客数量出现井喷。不只是中国，白俄罗斯还在2018年对其他70多个国家的游客开始实行30天的免签政策，这对当地旅游业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电子消费品

由于当地人的收入水平有限，中低价位的小米与华为手机在白俄罗斯受到了消费者的热烈追捧。

食品与农业

在白俄罗斯，农业作为被国企高度控制的行业，对外资来说投资机会不大。但如果能够得到货源向中国出口鸡爪、动物内脏和亚麻等产品都有很好的盈利前景。白俄罗斯的奶制品也有成功进入中国市场的先例。

房地产

乌克兰内战爆发后，白俄罗斯的房价以美元计算跌到了原本的三分之一。目前，价格也只回复到了之前的三分之二，因此依然存在投资的机会。在明斯克地区，学生寝室楼比较紧缺。但如果要开发商业住宅，白俄罗斯法律规定外资无法在当地融资，也不能预售，所以需要相当大的前期投入。

物流

白俄罗斯作为“中欧班列“线路上的重要节点，有其物流方面的潜力。该国的土地租赁价格较为便宜，交通基础设施远超乌克兰，但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出海口。

技术商业化

白方多位投资分析师向笔者表示，白俄罗斯的高校和企业有一些较为先进的技术，但由于资金和商业经验不足，无法进行商业化应用。中国投资者可以考虑以合资等方式获取和推广这些技术。

投资白俄罗斯的困难与挑战

政府干预过多

各种各样的政府干预使白俄罗斯远没有达到市场经济的状态。政府对所有产品的强制认证使向白俄罗斯进口较为困难。同时，政府不愿企业工人下岗使得收购白方企业后的重组变得比较棘手，一家中国公司就是因为这点放弃收购了一家白俄农机企业。

税负过高

白俄罗斯的工资税加上社保要占到实发工资的一半左右。同时，企业进出口还需要预缴增值税，对企业来说是较大的负担。此外，工人吃饭以及商务接待不但不能作为生产成本抵扣，还需要交税，使得白俄罗斯80%的企业选择利润零申报来避税。按一家当地中企负责人的说法，白俄罗斯政府想的不是怎么把蛋糕做大，而是怎么在蛋糕上切出最大的份额。

优惠政策易变

白俄罗斯中国商会负责人向笔者表示，白俄罗斯政府的优惠政策易变。企业在实际运营中很可能不能完全拿到白方承诺的优惠条件。

出口欧盟不便

由于白俄罗斯与欧盟没有签署自贸协定，再加上各种非关税壁垒的存在，从白俄罗斯出口货物到欧盟并不比国内便宜和方便多少。

人才不足

虽然白俄罗斯的劳动力成本较低，但按当地一位中资企业负责人的话来说，中国工人很多时候可以一个顶俩。同时，白俄罗斯商业人才的管理经验和国际化水平都与中国国内有一定差距。此外，虽然近年来白俄罗斯掀起了汉语热，但无法在短期内解决当地中文人才严重不足的情况。据白俄罗斯语言大学“孔子学院”的负责人介绍，当地中资企业的负责人不得不写信给校长才能抢到中文流利的毕业生。

中国企业应该避免的问题

高估政策灵活性

白俄罗斯的法律体系虽然不像欧盟那么严格，但远比中国更加按章办事。即使是在被视为政策试验田的工业园，政策的灵活性也远不像国内那么高，“摸着石头过河”在白俄罗斯政府的地方恐怕行不通。一家“中白工业园”入园企业的负责人向笔者表示，白俄罗斯改革开放是想学中国，但只学了点皮毛。

不肯付咨询费

在笔者走访的几个中东欧国家中，这一点可谓是当地中国企业的通病。一个当地的投资咨询师向笔者表示，他的一些中国企业客户认为自己可以解决运营上的问题，可是没想到当地法律复杂，碰了很多钉子，导致投资进度缓慢，损失的钱远多于咨询费，这才想到去找他。还有一些中国企业试图通过白俄政府而不是中介机构来寻找商业机会，但当地政府办事效率低，官僚主义严重，导致一些投资机会被白白错过。